chapter 43.　　>>>>>>>>>>>
　　
　　
　　
　　等亚瑟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。
　　他躺在阿尔的怀里，对方胸膛上的温度暖烘烘的，是让人无法不去贪恋的温暖。
　　阿尔睡觉时老是习惯抱着他，就像不这样就会把这个人弄丢似的。起初的时候，阿尔即便在睡梦中也不知轻重，将亚瑟浑身上下都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，自从他把阿尔的手给扎了一大道口子的那天起，阿尔就像突然收敛了似的抱得轻了些，那怀抱也终于不那么让人难受了。
　　亚瑟皱眉，扭动着想从这个怀抱里挣脱出去。
　　其实如果是之前，亚瑟是不会这样做的。他要抱他就抱着吧，反正他是半点好的感觉都没有，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每次看着那张放大的脸就恨，心里想着他怎么还没去死？可现在亚瑟却怎么也无法待在那个怀抱里了。
　　他恨着这个人啊，可是他又爱着他。
　　这两种鲜明的情绪矛盾着，交织着，让亚瑟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单纯的去恨他，但也无法单纯的去爱他。
　　更何况阿尔——
　　更何况阿尔又不爱他。
　　
　　思及此，亚瑟挣扎的动作又大了些，抱着他的人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。
　　
　　“早。”
　　阿尔弯下头来，看着怀里这个不停挣扎的小人儿。
　　春天的光线已经开始明媚起来，阿尔的一头金发睡得乱糟糟的，他就像还没从梦中彻底醒过来似的，蔚蓝的眼底一片迷蒙。他笑着将这个人像个布娃娃似的翻上来，心满意足的重新锁进了怀里。
　　那颗金灿灿毛茸茸的头懒洋洋的放在亚瑟的颈窝里，炙热的呼吸缓缓地，又重重地打在了亚瑟的脖子上。
　　相较为娇小的男人楞楞的趴在对方的胸膛上，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单纯的没反应过来。
　　但手上的镣铐却提醒了他，坚硬的铁块硌着了亚瑟的肚子，他几乎本能的就将阿尔推开，然后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肚子。
　　“放开！”亚瑟的声音里就像掺了冰似的，一下子将清晨还算美好的气氛打乱。
　　被推开的人似乎有些不满，他睁开眼睛一个翻身翻到亚瑟的上面，将那个人牢牢的钉在怀里。
　　亚瑟看着阿尔那张面无表情的脸，将柔软的肚子护得更死了些。
　　阿尔逆着光，一双眼睛笼罩在影子里说不出的渗人，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让人觉得胆寒。
　　“抱我。”阿尔命令道。
　　亚瑟抿紧了唇，心里琢磨着要是他不照做那阿尔恐怕也不介意刚醒来就拿他开刀。
　　他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，可肚子里还有个人呢。
　　“我……”亚瑟犹疑着，还是没伸出手。
　　“听话，嗯？”
　　看着阿尔半蛊惑半威胁的脸，亚瑟最终还是妥协着伸出了手，轻轻地环住了这个人。
　　
　　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排斥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了？
　　亚瑟想这么问自己，但又觉得不那么敢问出口。
　　
　　阿尔几乎是在亚瑟抱住他的一瞬间就笑出声来，他用更加有力的怀抱回应着亚瑟，抱着这个人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滚了几转。
　　这下亚瑟就真的是不得不推开他了，他猛的推开了阿尔，靠在床边干呕。
　　亚瑟挛搐着，他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，撑在干呕的时候就好像马上就会垮掉似的，每抽搭一下，阿尔的心里就好像被人发狠地拧了一下。
　　他赶紧过去给亚瑟拍背，手忙脚乱地照顾着。
　　“把你转昏了？还难受么？”
　　已经缓过来的亚瑟有些脱气的躺在阿尔的怀里，心下庆幸还好昨晚什么都没吃。
　　他摇了摇头，表示没事。
　　见亚瑟没事，阿尔才松了口气，将倒好的水递到亚瑟嘴边。
　　“一会儿想吃什么？”他问。
　　亚瑟喝完水从他的怀里坐出来，冷着脸不说话。
　　“要不出去吃吧，不然出来玩也没什么意思。”见亚瑟不回答，阿尔也跟没事人似的的继续说着。
　　
　　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亚瑟八成不会搭理他，不过他也习惯了，亚瑟什么时候不是冷着张脸和他说话的？没对他说“滚”就算对得起他啦，还能奢求什么呢？
　　只要这个人乖乖待在他身边就够了，人总不能太贪心是不是？
　　虽然这么说，但阿尔也知道那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。
　　怎么可能够呢？
　　内心深处就好像藏着只饥饿的豺狗，怎么都要不够，怎么都喂不饱。可亚瑟已经经不起他折腾了，他瘦成这个样子，怕是再多来两下就要完了吧？
　　他也知道亚瑟变了，里里外外的，都不再是他幼时追逐着的那个人了。可他不介意，他只要这个人乖乖的，哪也别去。
　　扭曲着折服在他怀里，总比他永远远走高飞的好。
　　阿尔一边这么想，一边觉得心脏深处似乎狠狠地抽了一下。
　　
　　嘘——
　　别说了，他怎么可能会走呢？你这不是把他锁得好好的吗？
　　
　　阿尔笑了笑，继续自顾自的笑着对亚瑟说：“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菜挺好吃的，你不是没来过这儿么？我带你去试试。”
　　亚瑟皱着眉头，其实他觉得出不出城堡，只要阿尔在他身边其实也和在皇宫里时是一样的。
　　可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，亚瑟那张凝了冰霜似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笑意，他看向阿尔，不出意外的看见对方愣在那里。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他说。
　　然后在阿尔兴高采烈的抱着他去洗漱间的时候，一瞬间将笑意收了回去。
　　
　　亚瑟没想到阿尔带他去的竟然是一家并不算大的小餐馆。
　　他看了看店内普通的装横，又看着阿尔十分熟稔的和店老板攀谈着。
　　“阿尔，你那些人呢？”他皱着眉头问。
　　“哪些？”
　　“就是……你出来的时候带的那些？”
　　亚瑟想起他们出城堡时那后面跟着的保镖，一对过度浓郁的眉毛差点拧成一团。
　　“你希望我带着他们？”阿尔撇了撇嘴。
　　“你的意思是现在只有我们两个？”亚瑟有些震惊的看着他。
　　“是啊。”阿尔也不管被晾在一边的店老板，转而笑着对亚瑟说。
　　“我们俩出来玩干嘛要带那些玩意儿。”
　　亚瑟一双碧绿的眼睛睁得老大，他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。
　　“你……不怕我跑了吗？”
　　闻言阿尔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，他仍然在笑，但总觉得那双眼睛是冷的。
　　“你会吗？”
　　
　　你会吗？我的好哥哥，你会丢下我跑了吗？
　　
　　亚瑟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。
　　如果是以前他就会回答他“我不会走的，你这不还没死吗”，可现在亚瑟却说不出口了。
　　因为他知道答案，他知道他会。
　　
　　究竟是怎么回答他的亚瑟已经不记得了，他只记得吃完饭后阿尔也没急着走，他让亚瑟在店门口的椅子那等他，然后自己去结账了。
　　亚瑟一个人坐在小店的门口，手脚上还带着黑乎乎的镣铐。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店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，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。
　　小店位于镇子的中心，一个个陌生的人从亚瑟的面前路过，目光都不曾在亚瑟的身上停留。
　　亚瑟注意到路过的人中有年迈的老头，有缺了颗牙的小孩，有长着雀斑的少年，还有衣着清贫的妇女。天气渐渐暖和了，阳光照在小镇和小镇的人群上，宁静却又嘈杂。
　　形形色色的人群从亚瑟的面前穿流而过，但都和亚瑟没有关系。
　　
　　就好像一条海水鱼突然置身于淡水，亚瑟突然感到一种仿徨无助的感觉。
　　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任何跟他相关的东西。
　　
　　以后没有了阿尔的日子也会像这样吗？
　　
　　亚瑟这么想着，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食物香，又有着淡淡的尘土味。
　　
　　这就是所谓的自由？
　　
　　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，可心里却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吊着似的，沉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。
　　亚瑟呆楞楞的低下头去，看着店门口的木板。
　　
　　开心些，你应该开心的，这些马上就要属于你了。
　　他对自己说。
　　
　　“亚瑟。”
　　仿佛穿透了整个世界般，一道声音从亚瑟的身后传来。
　　他猛的转过头去，看向那个叫着他名字的人。
　　阿尔正站在店门口，他没穿那身沉闷的黑袍子，穿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夹克，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年轻小伙子。
　　
　　很久以前亚瑟就那么觉得了，好像阿尔一笑，这个世界的阳光就都会照向他的感觉。温暖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，想要触摸。事实上亚瑟也正是中了这个甜美的陷阱，才会落到如今这个遍体鳞伤的下场。
　　可为什么还会觉得心脏突然跳了一下呢？之前的苦头你还吃得不够多吗？
　
　　“走吧。”他对他说。
　　亚瑟就这么看着那个人走过来，自然而然的牵起自己的手。锁链哗啦哗啦的响，但传到亚瑟的耳朵里时总觉得是朦朦胧胧的。
　　
　　哦，因为他就是你和这个世界最大的联系啦。
　　仿佛有人在窃笑着。
　　承认吧，没了他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啦，亚瑟·柯克兰。
　　你的爱，你的恨，你的那些毒藤般扭曲成长的感情，没了他就全都没了。
　　你真的想要自由吗？即便所谓的自由就是什么都没有？
　　
　　亚瑟想尖叫着扑灭那些想法，他想回答自己他当然想要自由，这个人根本就没他自己说的那么爱他，他不是马上就要结婚了吗？他那些海誓山盟都是唬人的，他再也不要在这种可笑的感情里耗下去了，他输了还不成吗？
　　但当阿尔牵着他的手的时候，亚瑟却感觉好像世界突然踏实了下来，仿佛游船靠了岸，仿佛浪子到了家。
　　
　　怎么偏偏就是这么个恶心玩意儿，成了自己的一切呢？
　　怎么偏偏就是你呢？
　　
　　想到这里亚瑟终于挣脱了那只修长的手。
　　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阿尔转过头来问。
　　“……再待会儿吧，我不想动。”亚瑟低下头，闷闷的说。
　　阿尔却突然笑了，好像遇见了多开心的事似的。
　　“好。”
　　
　　他们停在了一个玩偶商店的门前，阿尔看着橱窗里那些毛茸茸的布偶，突然想起来以前亚瑟的柜子里也有一个，他似乎挺喜欢的。
　　“要进去看看吗？”他问。
　　那个瘦削的人似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，但很快又转过头去。
　　“不看了吧，小孩子的玩意。”
　　“我记得你挺喜欢的？”
　　“我不喜欢。”
　　阿尔笑了笑，露出一排白皙的牙齿。
　　“那就看看吧。”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拉着那个人进了店，好像刚才那个人说的不是“我不喜欢”而是“我很喜欢”似的。
　　亚瑟有些震惊的看着阿尔笑着的侧脸，想把手抽回来，但对方却握得更紧了些。
　　店内的装横很是温馨，所以吸引了不少的女顾客，见阿尔进门后都有些刻意的看向这个英俊的年轻人，有的甚至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声。
　　但阿尔却像根本没听见似的，不知道是不在意，还是早就习以为常。
　　“喜欢哪个？”
　　“……哪个都不喜欢。”
　　“那就全要了？”
　　然后亚瑟翻了一个白眼。
　　不等他们有多的交谈，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孩子走了过来，想和阿尔搭讪，亚瑟逞机撇开了阿尔的手，就像和阿尔是陌生人似的站在一边去了。
　　阿尔还想过来把这个人重新抓紧手里的，但好像因为之前那几个女孩子，店里其他的女孩子也都跃跃欲试的涌了过来。
　　
　　诚然亚瑟也长得很好看，在他还是国王的时候也是有很多女孩子喜欢的，比如维多利亚。
　　可亚瑟现在太瘦了，头发长得遮住了大半张脸，整个人阴气沉沉的，哪还有半点从前的亚瑟国王的样子。
　　就好像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似的，从前那个闪闪发光的亚瑟好像突然消失了，现在的亚瑟只是沉闷的影子，仅仅反映着亚瑟·柯克兰还活着这件事。
　　
　　所以当阿尔忙着应付那些女孩子的时候，亚瑟只是木然站在一边。直到阿尔打发了所有的女孩子，才看见亚瑟已经走到了玩偶店的正中间。
　　正中间的架子上摆着一套玩偶，有国王模样的，有精灵模样的，整整几十个玩偶在叽叽喳喳的表演着《灰姑娘》的戏剧。
　　从阿尔这个角度看去，正好可以看见亚瑟半低着头的侧脸。剧情正好到了王子和灰姑娘跳舞的那一段，阿尔看见那个人垂着眼睑，碧绿的眸子里染上了淡淡的笑意，金色的睫毛浓密而纤长，随着笑意蝴蝶似的轻颤，说不出的动人。
　　然后戏剧突然就停了，玩偶店的店老板似乎给他说了些什么，亚瑟似乎想伸手去摸裤兜，但最终又抿了抿唇垂下手来。
　　
　　“看什么呢？”阿尔走过去问。
　　“老板说只要给她一个便士就可以继续看了”亚瑟撇了撇嘴。
　　“但我没钱。”
　　阿尔忍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，从身上摸出了几个金闪闪的硬币放在那个女巫的手里。
　　“让他继续看吧。”
　　年迈的女巫感激的接下几个面值远大于便士的硬币，念了一串奇怪的咒语，那些人偶就又动了起来。
　　但这次演的却不是《灰姑娘》，而是《匹诺曹》。
　　亚瑟皱了皱眉头，似乎不高兴了。
　　“我不想看这个，我是想看刚才那个。”
　　老女巫说要不我给您换个？亚瑟却只是摇摇头。
　　“不看了，走吧。”
　　阿尔见了也不说什么，只是眯了眯眼睛，然后就牵着亚瑟出去了。
　　“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个地方么？”刚出店门，亚瑟就问。
　　“现在去？”
　　“那你说什么时候去。”
　　阿尔只是笑。
　　“再晚一点吧。”
　　
　　然后他又带亚瑟去尝了一家酒吧里很出名的青梅酒，但亚瑟似乎对青梅酒没什么兴趣，反而挺喜欢柠檬酒。阿尔拿过来尝了一口，酸得他直皱眉头。亚瑟却一脸不解的看了看那杯酒，然后歪着头问：“酸吗？我觉得挺好喝的。”
　　阿尔被亚瑟今天这种温顺的态度所取悦，忍不住就戳了戳亚瑟的脸，然后心想亚瑟该多吃点东西了。
　　之后就犹如之前一样，亚瑟被留在了店门口，阿尔去结账了。
　　等阿尔再回来的时候，亚瑟看见青年的额头上有着细密的汗珠。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他问。
　　“没什么。”收起好奇的目光，亚瑟皱着眉头转过头去，目光里是说不出的冷。
　　但阿尔似乎并没有注意到，他笑嘻嘻的牵过亚瑟的手。
　　“不是想去我说的那个地方吗？现在去吧。”
　　亚瑟看了看临近傍晚的天，不知道阿尔在打什么鬼主意，也懒得去知道。
　　反正不管他到底想不想去，阿尔最终都还是会拉着他去的。
　　就像在维多利亚死之前，那些曾经被亚瑟信以为真的夜晚，阿尔也是这样故作神秘的告诉他，然后再不由分说的带他去。
　　
　　那只是场阿尔演给他看的美梦，美梦过后就是阿尔赋予的黑沉沉的绝望。
　　所以这也是场美梦，是亚瑟织给他的美梦，也是织给自己的美梦。
　　但只要是梦都终归是会醒的，他要的是这场梦醒来的时候，这个人也可以尝尝绝望的滋味。
　
　　哪怕他知道那只是本能而已，亚瑟也想这么做。
　　他只能这样报复他了，只有一片刻也好，他不要只有他一个人痛苦。
　　
　　于是亚瑟分外配合，任由阿尔蒙住他的眼睛背着他爬上了一个小山坡。
　　当亚瑟被放下的时候，阿尔解开了亚瑟眼睛上的布。
　　
　　映入眼帘的，是铺天盖地的金色郁金香。
　　天空被分割成了两半，一半是橙红色的晚霞，太阳深深地埋进了彩色的流云里。一半是深蓝色的夜空，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晚霞的映衬下就像蒙了层雾似的。
　　得说约克镇不愧是以郁金香花田出名的小镇吧，大片大片的花田就好像要蔓延到天边似的，在风中轻轻的摇晃着，空气中都弥漫着馥郁的花香。
　　阿尔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，那些大片大片的郁金香的颜色就好像是他头发的那种颜色，衬得那双蔚蓝的眼睛特别亮，让人看了就觉得好像连灵魂都被熨平似的。
　　
　　“我以前经常偷偷到这儿来。”
　　他笑着对亚瑟说。
　　“好看吧？”
　　亚瑟稍稍点了点头。
　　“你经常到这儿来？”
　　“是啊。”
　　他走过来坐在亚瑟的对面。
　　“你还记得之前我给你说的那句话吗？”
　　“什么话？”亚瑟觉得自己就好像个傻瓜似的渐渐进了阿尔的套，但他又情不自禁的继续跟着阿尔的思绪走。
　　“我说过，其实我想看的东西多了，想看红心国的艺术长廊，想看方块国大片大片的花田，想看所有这阿斯加德没有的景色。”阿尔将亚瑟的手拉到自己的手心里，指尖轻轻的拂过亚瑟尾指上那颗朱红的戒指，神色间尽是笑意。
　　亚瑟的心却止不住的凉下来。
　　　　
　　别说了——
　　
　　“你说过那我们一起去看。”
　　
　　别说了——
　　
　　年轻的国王抬起头来，眼神和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是如此神似。
　　“你现在还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吗？”
　　
　　亚瑟楞楞的看着他最终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，其实亚瑟也猜到了他会问他什么，如果说当初的亚瑟还不了解那个突然长大的弟弟，那现在的亚瑟可谓是把这个人里里外外，黑的白的全都给摸清楚了。
　　可就是不想听见啊，每次亚瑟想起那段日子就会随之想起后来的事。
　　
　　我曾经那样，不顾一切的把真心托付给你，可你又给了我什么？
　　
　　所以才会恨得不得了……那么深的恨，恨到亚瑟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能这样不停地恨着，没有希望，没有救赎的活到死才算完。
　　但现在又告诉他一切都不是阿尔的错，这只是他们的命。阿尔只是个倒霉蛋，这个倒霉蛋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，就是因为亚瑟的出现才变成个疯子的。
　　
　　那么他呢？
　　他就活该受着这些么？
　　谁都没错，那你告诉他，他该怪谁去？
　　他这一身的伤疤都该谁负责？
　　
　　亚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竭力想把那些翻涌而上的情绪给压下去。
　　他得沉得住气才行，不是说要织个美梦给他吗？
　　
　　“好啊，我陪你去看。”
　　亚瑟笑着，可他总觉得那张脸好像不是他的，他甚至不知道那些肌肉扭曲着组织出来的表情能不能称之为笑，他只觉得那些皮肉下面好像掩埋着黑乎乎的怨恨，就像灌上了水银似的让这张笑脸如此沉重。
　　年轻的国王这才笑了，他搂过亚瑟的腰，呼吸渐渐逼近。
　　亚瑟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在眼前不停的放大，然后有温柔的唇吻上了他，轻柔的舔舐着他嘴唇的轮廓。
　　如此甜蜜，又如此令人沉沦的恨意。
　　“英雄很开心，亚瑟。”阿尔轻轻拉开了他们嘴唇的距离，逞着接吻的空说着。
　　“你终于是我的了。”
　　那个吻是那么缠绵，缠绵到亚瑟都不记得他们究竟吻了多久。
　　直到后来亚瑟已经开始缺氧，阿尔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。
　　
　　“我得送你个东西。”
　　阿尔看着他，那笑容似乎比夕阳都还耀眼。
　　可亚瑟却突然警惕起来，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崩溃的迹象。他几乎是憎恶的看着阿尔，那双眼睛好像终于活过来了。
　　“送我什么？我不要，你别再给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，我不会要的。”
　　他往后缩了缩，眼里的恨意更加明显。
　　“你就放过我行不行？你知不知道上次……上次我吃下铸魂的时候有多痛？”
　　
　　他送他的那些东西还不够吗？那个戒指和项链，还不够他消遣？他还想怎么样？
　　
　　阿尔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。他低下头，像个失落的孩子，一双眼睛突然就暗得没边了。
　　亚瑟本能的感到危险，但他又能怎样呢？
　　正当他以为阿尔又要开始发疯的时候，阿尔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远远大于口袋面积的东西。
　　
　　是今天自己看见的那套玩偶。
　　
　　“你不是想继续看吗？我找那家店老板学了咒语。”
　　不知道是不是夕阳渐渐落下去了的缘故，亚瑟总觉得阿尔那张脸白得没有人气。
　　他楞楞的看着阿尔，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套玩偶，心脏有个地方似乎突然开始抽搐起来。
　　
　　不是你想的那样，你看，他只是想哄你开心而已。
　　
　　然后阿尔念了一串咒语，那些木偶小人儿就又开始动了。
　　“你也发现了对不对？今天我就是有意放着你一个人。我就是想看看，你会不会的跑了。”
　　阿尔垂着眼看着那些玩偶，突然笑了笑。
　　“幸好你没跑。”
　　那笑容太过诡异，衬着空洞的眼神，让人不自觉的害怕。
　　“幸好你没跑。”
　　他看向亚瑟，对方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，他以为是亚瑟在害怕。
　　“没关系，我原谅你，你只是被吓到了。”
　　
　　仿佛之前旖旎的空气骤然冷下来，亚瑟看着那堆小人，这次他们演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戏剧，总之亚瑟叫不出名字。
　　
　　那大概是出爱情戏剧，讲的是个黑巫师爱上了一个国家的公主，但公主并不爱他。黑巫师一气之下给公主吃了爱情魔药，吃下魔药的公主失去了理智，杀掉了自己的爱人。这时善良的精灵看不下去了，精灵给公主吃了解药，于是公主恢复了神智，并下令将黑巫师拿下。
　　公主对黑巫师说：你这个恶毒的巫师，你的爱情使我脚踏荆棘，身陷泥潭，你的爱情如此丑陋肮脏！随后士兵模样的玩偶用木剑砍向他，黑巫师模样的玩偶就倒下了，
　　这时精灵突然冒了出来，说道：“爱情是如此的神圣，而肮脏的爱情终会迎来报应。”
　　它突然将头转过来，对着亚瑟张开了木质的嘴。
　　“这样的爱情将会使你被地狱的火焰灼烧，然后撒旦将会带走你的灵魂！”
　　
　　悲伤和愤怒突然如同洪水般涌上心头，亚瑟几乎是想都没想的就提起手捶了下去。
　　坚硬的铁块轻易的就将那些做工精致的东西砸成了碎片。亚瑟苍白着脸，看着这堆玩偶如同时间静止般停下了所有的动作。
　　
　　阿尔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亚瑟做完这一系列动作。
　　“你不喜欢吗？”
　　亚瑟只是沉默着不回答。
　　“那我们回去吧。”说罢阿尔就站起来，一把扯过坐在地上的亚瑟，头也不转拉着跌跌撞撞的亚瑟走了。
　　只有亚瑟还紧抿着唇转过头去，目光呆滞的看了看那堆碎成碎片的东西。随后他又转过头来，看着前面仍在笑，却再也没有半点温柔的阿尔。
　　
　　你会吗？
　　
　　他想问他。
　　
　　我的爱也让你脚踏荆棘，身陷泥潭了吗？